掌心之中 --黑色



1.カラス

  烏鴉的孩子叫做硝子。

  印象中烏鴉該是出現在擁有肅殺氣氛的場合,例如仰望陰森小徑頂上那片被樹椏擠壓的灰橘天空,臉龐倏然掠過一團十字型的模糊黑影,明明只是道涼意,卻被隨後跟來的哀淒鳴叫烙印一條被指甲掐過的泛紅淺痕,於眼角,無法即刻消去也無法視之不見。
  面對澄澈透明、卻又隱隱阻隔其間的玻璃,總會手腳無措地不知如何應答,就怕太陽緩移的剎那瞧見反射於硝子的自身,如令人心驚的平淡言語。

  無法視之不見的寓言。



2.喪服

  在城市喧囂污濁的空氣裡,以翼端弧線畫出自己的地圖。每當他們延展翅肌、不經意張揚自由,旁觀者倒不小心略感那獨立鳥影有著令人寂寞的圖像。

  但那也僅是旁觀者的喟嘆罷了。自由本是飛翔的宗旨,就算有了牽掛也未嘗不是擁有另一份標好目的地的地圖。
  就再不小心地碰觸那圖像另一面的溫馨,黑羽的暖。



3.ピアノ

  『在黑暗的房屋裡,總是在畫著,想說的只是這樣。』
  『總是在畫著,電視又不看,音樂又不聽。』

  『總是黃昏,房間就黑了,』
  『空氣分成兩半的瞬間……在腦中響起了音樂:』

  『充滿陽光。』

  ──岩井俊二《青春電幻物語 All about Lily Chou-Chou》



4.瞳

  孩子坐在書桌窗邊,我軀身縮在枕頭和熊熊的中間、棉被的裡面,桌上依舊有層層疊疊的雜物,隨意買來未拆封的書本和CD塑膠殼,帳單上畫了孩子的塗鴉──仍然無法閱讀的妖精文字──今日貌似是相當晴朗的天氣,除了視線之外、孩子的背影比我更靠近光源。

  「啊……」模糊的輕聲喊叫來臨。
  「怎麼了?」感覺著膝蓋上被壓得凹陷的薄層棉被,我抬起頭以漫不經心的口吻詢問。
  「來了。」透視不了書堆障礙,僅能從孩子稍稍揚起的尾音判斷,「一山和一堆……黑色與白色。」
  「那之中有紅色嗎?」我重新將臉埋進棉被沙堆。大概、是他們嗎?

  「紅色。」孩子以確認眼前事物的口吻覆述,邊依照我交代過他的方法拉開了窗門。

  帶著搖晃狼尾和嘶啞鳥鳴的空氣灑了進房。視線之外,站在窗沿的孩子的墨色瞳仁,一定正逐步沾染歡欣緋酡。



5.固まった血

  「味道。」攀於我肩上觀看杯中物形成程序的孩子,偷偷在我耳邊說道。
  「是這個的香味嗎?我記得冰過了會減少。」我小心翼翼地拿起略大於自動鉛筆末端橡皮擦塑膠蓋的瓷杯,放在手心狐疑地嗅了嗅。
  「嘎爸爸,」孩子有點不知如何是好的私語,「水果成熟太多的味道。」

  「咦?」是說我一向鼻子不太好,看見咏和嘎爸爸走進窗戶的時候只為孩子(和私心)興奮了一下(並仍在持續),不好意思不斷觀察孩子的客人。
  流理台上放著妖精尺寸的瓷杯、大玻璃瓶裝的牛奶和拖盤。

  「本來鼻子覺得癢……空氣變成暖的後來,不討厭。」孩子輕拉我的耳殼以維持身體平衡,儘管離開廚房時我盡量走得平穩。「是今天的土壤飄來的味道。」

  「要好好招待人家喔。」我蹲下身讓孩子跳上客廳的玻璃桌面,孩子熟練地(我們事先練習了)從我的掌心端起拖盤,走向正坐在軟靠枕上的咏和嘎爸爸。那景象就像春天的花園。



6.コーヒー

  孩子害羞地拉著咏和嘎爸爸到陽台觀賞那幾株家人照顧的無花植物,我藉機收拾客廳桌上的幾項茶具和抱枕冒充的椅墊,其中兩個瓷杯中的咖啡乾乾淨淨地不見,另一杯如原來般滿盛。直到拿起三張用以擦嘴的衛生紙,才有機會觀察到沙發旁的垃圾桶裡新形成了一小漥棕色池塘。

  比起冰牛奶,咖啡果然要喝熱的比較好……不對、小孩子本來就不可以喝咖啡才對。真是對不起咏和嘎爸爸了。

  玻璃瓶則空空如也。上面沾了點喙印牛奶漬。



7.夜空

  「對不起,我應該準備冰牛奶的。」從電腦桌改坐回書桌,我不好意思地戳了戳孩子。
  「咖啡加牛奶好喝。」孩子仍對坐窗外,他的白髮在反折過多次的微弱燈光下顯得黯淡。
  「難怪你還沒睡。」我瞥了眼時針指著夜半兩點的螢光鬧鐘。咖啡果然不喝比較好。

  「睡覺前等出現眼睛。」孩子突然以認真的語氣答道。
  「眼睛?」我愣了愣。
  「咏說嘎爸爸的眼睛有星星。」那樣快樂的尾音讓我不忍打斷,告訴他城市的夜空總遺忘星粒。

  「那你就寫信給生家吧,問問看什麼時候能再跟咏和星星眼睛見面?」我將食指輕輕地放在孩子的頭上,「不過那之前得先學會寫字……唔?」

  孩子轉身向我笑著,並以肯定的時態作基底。



8.ブラックチョコレート

  墨色羽翅與孩子的瞳融為一體,嘎爸爸正振翅離去,下個視覺片段是乳白色的勾型,稍短的一撇有著毛毛狼耳、長痕的一捺有著毛毛背翼,連結處是宛若戀人般的交扣十指……傳說女兒向來是父親前世的情人。







關鍵字:CIMH

獻給某位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大事なことなので3回言いました)的繪師さん
嘎爸爸かわいいよ嘎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