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Android

  電梯『叮』一聲停穩。

  坐在狹窄的室內,不需要閉上眼便能想像那雙球鞋是如何踩踏過長廊,五公尺,腳步站定止歇,接著細碎隱隱的金屬撞擊彷彿見門板另一側的人自羽絨外套掏出鑰匙,插入鎖孔,略微生鏽的門旋呻吟並由外拉開,就像平凡的每一天。

  「マスター。您回來了。」就像平凡的每一天,少女跪坐於玄關,仰面展示她純真而閃亮亮的雙眼。


  「……我回來了。」門外的主人沉默數秒,轉身進屋一邊脫下羽絨外套,「說過好幾遍不要坐在玄關擋路。」

  「マスター對不起,可是這樣才能幫您拿大衣。」少女搖搖晃晃地起身讓路,像是要穩住重心,方形髮束分綁兩肩的馬尾跟著大幅度搖曳。

  藍綠色的髮絲散於地、拉出一整個成人身軀的高度仍拖放腳踝附近,滑順的光芒卻似乎從沒被誰不小心踩着。主人自顧自跨大腳步,側身通過那個算不了玄關的摺疊鞋櫃、和少女,少女正抱著外套喜孜孜地掛上大門後的衣勾。

  「那麼,マスター要先洗澡還是先吃飯呢?早上收下來的衣服我已經折好了──」欣喜的語調配合在房間跑來跑去的碎步,少女似乎無瑕思考樓下鄰居會如何說嘴。

  「不要跑。」然而主人如往常嚴厲。他不耐煩地揮腳踢開桌下的主機開關,眼前的螢幕立刻亮了起來,「過來坐下,妳自己準備線路。」

  「是的、マスター。」


  躁動語聲瞬時沉靜,少女依言走到電腦旁的床鋪,與指令者面對面坐好。對著膝蓋相抵、靠於電腦椅的主人瞇眼像是在掃描自己的全身。

  即使在家,少女依然穿著綠邊百褶裙與過膝黑襪,裙襬扇形散落被褥與白皙的大腿,腰帶和長髮置一旁。上半身鑲著荷葉邊的鐵灰無袖襯衫,同髮色的領帶自折領處繫結垂下、置於些微突起兩峰的胸谷。彷彿能單手牢握的肩膀轉動,臂膀刻印的鮮紅「01」字樣吸引人一時目光,像是特意強調腋下弧度、緊接著整片袖套便掩住其餘部分,纖纖蔥指自袖間伸展,探往少女頭側。

  就在間隔瀏海與馬尾的曖昧處,沉黑的圓方形耳機隱隱發出螢紅色光芒,少女的指頭摸索著,下刻便抽出一條極長極長如她自身馬尾般的金屬線,主人接過那特別設計的端頭,插入放置於桌上的另一台漆黑小盒。



  「Hatusne Miku 7.03019 Program Strating.」



  不帶感情的英文字句自薄唇零落。少女原本如深潭的湖綠瞳孔逐漸透出光點,身後電腦主機加速運轉,直到一旁的螢幕跳出視窗:

  『歡迎使用初音ミク7.03019版。上回更新日期為2023年02月21日,目前無搜尋到更新檔。請確認線路已接合您的VOCALOID機體,擊按確定後開啟程式。』


  「我們開始吧。」主人面無表情地按下鍵盤。